アクターズ・スタイル SPRING 2006 (vol.14)


北村一輝 Kitamura Kazuki

只是筆直地朝著目標前進。
而今後也──




「我不想將我的人生歸類為演員,也不想有所堅持」
他這麼說。
但他所在意的,只不過是走著這條路。
雖然是條沒有道路的路,也有許多未知的道途。
他還是在前頭持續地行走。
探索俳優‧北村一輝之道的源頭、至今的足跡,
以及此後跨步邁向未來的路──。





拿到劇本首先就是觀察整體的平衡

我並不太喜歡「役者」這個詞彙。不是「俳優」,而是「役者」。講到「役者」好像總會想起「演戲狂(役者バカ)」這樣的詞,好像帶點特殊的色彩。我不喜歡這樣。的確,我所作的事情和一般人或許不太相同,但也不是多特別的工作。我並不覺得演戲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。誤認這檔事很特別,在看事情的時候就會產生偏頗。我一直想要從各種角度柔軟地觀察事物,因此必須捨棄頑固的思考方式。

從各種角度觀察事物,也許是一種癖好。拿到劇本時,首先就是平常地讀過幾遍,一面思考整體的平衡、一面咀嚼這部作品所要表達的思想。而後再從自己的角色立場來讀劇本。這種習慣在進入拍攝現場時也是相同的,首先必須理解導演的方向。像這樣拍攝是想從我這邊要求些什麼。片場是活的,因此不能用尋常的手段來對付。為了求得一個好的結果,不在準備階段做好各種準備,就無法應付現場的狀況。事前的思考作業,搞不好比在現場還要愉快呢。準備的時候還是比較有趣。

攝影機拍攝、而後映於畫面之上,這樣就是初步完成品了。但朝導演想要的不同方向來演出,這樣的東西也不能用。因此在拍攝現場,要儘可能地扮演好導演的坐騎,在能力範圍內儘量回應導演的要求。我在電視劇『夜王』裡飾演一名頭牌男公關,當時我和導演以及製作人在拍攝前就不停地討論,該如何將這股妖豔而優雅的氣質,以觀眾容易理解的方式強調出來。演出之中瞬間瞬間的感情必須看起來真實,而我也相當贊成採用容易傳達給觀眾的方法。能夠快樂的演出是很重要的。在這之間的許可範圍內以達到導演120分的肯定為目標努力。能夠這樣演出當然是最好的,但基本上還是遵循著導演的方向全員一起表現。

我這種客觀地觀察整體的視點,或許和導演有相近的地方吧。我也覺得導演這工作很有趣,而且也沒有不感興趣的部分,但是我還是當不成,畢竟在旁邊看和實際去作是不一樣的。導演們都是賭上自己的人生去奮鬥的,因此若抱著半調子的心情去作,就會半調子地結束。為了不半途而廢,我認為我現在還是不要當導演的好。


不抱著堅持就是我的堅持

思考到「演員是導演的坐騎」的時候,大約是從我28~29歲左右吧。在那之前幾乎沒有說漂亮話的空閒,幾乎都在不顧一切地闖蕩的時代。尤其是剛開始演員之路的時候,因為非常非常想要工作,也有過只想著「總之就是顯眼就好了吧」的時期。真是貪心呢。只要接過一次工作,總想著想成為讓同樣的導演再找來合作的對象,一定要給對方製造強烈的印象。如果只是平常地演出,就會普普通通地結束。到最後這樣的工作總是一次就沒有了下文。現在我已有所改變,多少會做點控制。從演出電影和V cinema(以出租影帶為主的小成本電影,題材多半為黑道、金融、或地下世界等)的時候,我就抱著能夠讓多一點人看到自己的想法,至今依然強烈沒有改變。

關於我的堅持,大概就是"堅持不去堅持"這樣子吧。不管是何種作品,將自己的腳色用自己的方式詮釋,若能樂在其中就會很愉快,就是這樣而已。在表演的時候,若事先為自己侷限了框架,有時候反而會無法從中尋找樂趣。的確有時候必須根據攝影機的需要來決定動作,但是若能順利完成多半能收到良好的結果。因此我認為,對任何作品若抱有太多堅持是不太妥當的。畢竟每一部戲都必須靠大家才能完成。嗯,雖然我總是從一開始就呆到結束,其實什麼都沒在想(笑)。我從未因為「不喜歡這樣的角色」而拒絕演出,因為只要選擇就會有偏頗。若有在工作上合不來的導演,也會不太想和對方合作,但到目前為止並未遇到這種導演。所以北村一輝這個演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風格。觀眾看了我所演出的角色,也會各自帶著不同的觀感,這不就是我的風格嗎。有很多連一部我的作品都沒看過的人,但也有看過100部以上的人,因此對每個人來說,關於我的印象都不盡相同。

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是如此。與其自己強調「我很有趣唷」,還不如經由談話後給對方「這個人很有趣」的感覺來得真實。我總是抱著「想讓大家看到這樣的自己」的想法在演戲。也許會根據狀況有所改變,或者是說,我想要改變吧。




不想停留在小地方

開始注意到演員這工作,大約是在小學的時候吧。我常常看哥哥買回來的電影雜誌,因此在觀賞電影時,經常有「若能在電影中演出就太好了」的想法。但是當時想當演員的欲望並沒有強烈到會表達出來的地步。比起夢想那麼遙遠的未來,對小孩子來說,眼前的事情還比較重要。

中學的時候則是「想成為海賊」,其中契機是看了1942年的古老電影『海の征服者』。夢想著成為海賊,我進入了商船高專就讀,其實只是想演出海盜電影吧。所以一入學沒多久,我才發現「搞錯啦!」(笑)。

開始進行演員活動之後,也曾經去過海外,但只是去去就回來而已。或許我夢想成為海賊,是基於自己「不想一直停留在窄小的地方」的強烈想法吧。不斷在意旁人的眼光、擔心他人對自己的想法,一直想著這種事情,就會讓自己的氣量變得狹小。旅行各國,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住民、也有各自的文化。若能抱持著想親眼見識各種事物的想法,就能夠順應生活上的各種挑戰。

有了這樣的經驗,對於演員的工作和處理角色上,或多或少有一些幫助吧……。我不太會解釋,就好比身體內有個將自己所吸收的東西儲藏起來的箱子。收納在那個箱子裡的東西,在演出時也許就可以拿出來用,但是裡頭裝了什麼,我就不太清楚了。

回到日本再度重拾演員的工作,最初的轉機就是『LUNATIC』這部作品。這是我第一部成為主要演員的電影。當時當然是很高興,也為了這部作品賣力演出。

接下來的轉機則是在『喧嘩の花道』這部V cinema中演出,也是在此時與三池導演相遇了。介紹我與三池導演和望月六郎導演見面的是製作人木村俊樹。我覺得與他們的合作,是我工作的基石。推動拍攝現場的方式依據各人有不同的差異,不過這些人的工作方法都成為了我的根基。他們在最初的動作、以及決定各段落分段比例時的自由度給予了我一個榜樣。這些方法對我來說是最適合的,而我的基礎應該也是在此時奠定的吧。


三池導演是恩人 三池組是原點

三池導演是為我的藝名「一輝」命名的人。我有很多只出場一兩個鏡頭的作品。雖然和三池先生並不常見面,但他對我而言是彷彿根的存在,因此就算見面也不會有「工作會面」的感覺。現在只要提到「三池崇史導演」就覺得相當了不起,對我來說也是恩人,是個對我理解甚深的人。他應該算是個有人情味……問題的人吧(笑)?他可以咻地瞬間理解我的想法。就好比出身地相同的朋友,彼此之間可以很快地理解對方的想法一樣,大概是這種感覺吧。因為我們是在很相似的環境中長大的。嗯,雖然三池導演的品味稍差一點(笑)。

此外還有北村龍平導演、望月六郎導演、林海象導演、小林政廣導演等,因為與他們相遇,才有今天的我。演員前輩的話,在望月導演的『皆月』等作品都有合作的奧田瑛二先生,我也向他學習了很多。他是在我早期相當照顧我的人,對我來講也是個很重要的存在。像是在拍攝現場的舉措方式等等,他教了我很多東西。奧田先生是為很棒的領導者,雖然身為主角,但不會老是把焦點集中在自己身上,而是對周遭的事物保持相當的敏銳度。奧田先生和津川雅彥先生也常常帶我去吃飯,兩位都非常照顧我。

而電視工作方面,與『大奧』和『鬼鄰居』的林徹導演之間的相遇也很重要。我和林導演是在酒館認識的,他對我說「哪時候一起來合作吧」,而我則回應「請務必找我!」。而之後他也真的拔擢我到電視劇中演出。託他的福,我也在『大奧』三系列中有演出。

在不同的時期問我對電視的看法,也許會得到相當兩極的答案,但只要把電視劇想成基本上也是一種"創作"就好了。只要想著「不管在什麼時期我都會傾全力演出,就跟劇團公演差不多」,反而可以將壓力化為樂趣。儘管是創造出來的東西,但工作人員和作品本身的力量會讓戲劇推向真正的世界,這也可以說是電視劇的魅力吧。




想要自由地演出 但太自由也很麻煩

我所演過的角色,多半都是一些反派吧。剛開始演員之路的時候,我並沒有加入任何事務所,所以都接不到什麼好工作。不管是黑道還是小混混,為了讓表現更上一層樓,常常思考該如何表現地更壞、看起來更真實。結果反派角色就越接越多,這樣的印象就更深植人心了。這也是無可奈何的。

實際上演出反派角色反而更有趣。控制越多、禁忌越深,對人的魅力就越大。所以其實我還蠻樂在其中的啦……,但是對演出的樂趣影響越大的,還是拍攝現場的狀況吧。演出時的自由度能夠擴展到哪裡,是最重要的。電影有電影、電視有電視的「尺度」,而不同的導演和不同的作品,自由度也不同。自由度越高當然是越好啦,但是太自由了也很麻煩。我還是希望能夠讓導演掌舵。這就是看起來像S的M嗎(笑)?

特別是電視劇,相較於電影,演技上的斟酌更需要透過導演來判斷。在電影院中專心觀賞時,和生活環境的差異會比較大,而電視劇的商品性則較高。電影多半帶有強烈的導演風格。並不是要區分出哪個好哪個不好,兩者各自有不同的狀況,因此思考其中的差異再行動是必要的。

不管是哪種作品,我都想演演看。看了其他演員所演出的作品,覺得「好帥唷」的角色還不少。可是啊,這並不代表我想要貪心地等待一堆工作降臨。我的想法還是沒改變。實力是必要的,但現實中運氣也會相當地左右事情的發展。這部作品好還是不好,在拍攝期間是無法預知的。因此若接到想演出的角色是好運,但若事與願違,也要盡力地呈現自己的角色。我會思考「要是這部作品的情境,實際發生在真實世界的話,我該如何表現」,設身處地的從各種角度去發想。目前我也仍在學習中,希望能夠不停滯地吸收各式各樣的東西。


希望能接受自己的變化

若是自己思索的結果遭到導演的否定,我也會接受。拍攝現場是活的,實際地與人接觸就會產生各種的問題。只準備表達自己的意見,但卻對傾聽他人意見的狀況沒有任何準備,這樣是不行的。像我如果不當演員,就想要成為打造椅子的工匠,在那個工作中,除了思考「我想要作出這樣的椅子!」之外,也必須配合顧客的需求。我不想成為頑固的職人,我想從事能帶給他人快樂的"工作"。

若以工匠作比喻,首先必須和工廠的人打成一片,而後才有機會與顧客接洽。以演員來說工廠就是導演,而顧客則是來觀賞作品的人。為了討好這些人,在溝通之中就必須保留傾聽他人意見的空間。只強調「我想這樣作」是不行的。但是在此之前,為了能夠提出「這個如何」的想法,必須徹底地思考自己的意見。有時候光思考,也會將自己一夜沒睡得出的結論推翻掉。何者才是正確,答案並不是絕對的。總之就是盡心盡力在各種狀況下全心付出,這才是最重要的。我想我應該是那種不太喜歡半途而廢的人吧。

演員這種工作,柔軟性是非常重要的。私底下也是如此,就算講了「這件事情我想試試看」,但到時候又會改變心意。討厭的東西也是,或許隔天就會突然喜歡了起來。我每天都在改變,我想珍惜這樣的感覺,希望能夠接受各種變化。小時候什麼都不懂,不管什麼事情都來得快去得快。我也想要讓自己進入那種狀態,雖然不清楚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種類型,但也藉此讓我的發言經常變來變去。我並沒有特別去維持這樣的個性,當然維持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啦,不過我還想變化得更多(笑)!只是我對於雜誌採訪很不在行,採訪結束之後就忘記自己說過什麼,只是當時根據狀況,就不自覺地說了出來。

要為演員這工作下個結論,應該就是「我只是喜歡這樣的工作而已」吧。這個想法就不會改變。我喜歡創作,若不當演員我就會想去當家具工匠,從這方面來看,或許我是個喜歡持續創造事物的人吧。但也不能埋頭苦幹不問世事,必須養成儘可能地用客觀角度觀察自己的習慣。不用不同的視點客觀地觀察,就沒辦法及時修正軌道。現在我也是一面講一面俯瞰綜觀。或許無法徹底地瞭解「這就是我!」這回事。此外,今天也聊了許多東西,但搞不好同樣的事情,明天我就會換一套說法了呢(笑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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